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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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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

夜幕悄然降臨, 安德森的宅邸在半山腰,最後一絲陽光被昏暗吞沒之時,這龐大的華麗的建築群也仿佛隨之被黑暗的怪獸所咽下。

慢慢的, 宅邸的燈光點亮,從遠處望去, 又教人疑心這是太陽化作的耀眼火焰。

也正是這時, 李默才剛剛離開安德森家,他剛結束有關於亞連與斐瑞醜聞的應對。車子沿著軌道徐徐行駛, 從車窗可以隱約看見路邊的一排排懸浮探照燈, 速度越快,它們便越為模糊。

李默看了許久才覺得不知何時下了雪,這雪十分輕薄,在路燈的照影下簡直是撲簌而來的飛蛾。他微微蹙眉, 尚未張口,便聽見下屬道:“這應該是摩甘比申請的天氣幹預。”

他動了下唇,“摩甘比?”

李默的大腦反應了幾秒才想起下屬早在上午就匯報過了,今日是摩甘比家族每年都會有的儀式祭。他們每年今日都會幹預各城的天氣, 選擇以滿城的白雪來慶祝家族的誕生, 同時並正式確定家族的新任家主。

其實有什麽必要確定呢?前陣子就已傳來了高層被清算了不少的消息,內部早就被掌控了, 只是今日正是個確定名頭的好時候而已。

摩甘比……在翼世針對教會的行動中, 是否也插手了?

李默情不自禁地想到這件事。

雪花洋洋灑灑,車子停在了一間公寓前, 下屬打開了車門。

李默剛踏出車子, 便驟然感到一陣陣發冷, 另一名下屬取出了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。他沒有理睬他們,只是刷開了公寓的權限。

光屏閃爍下, 他看向右下角的權限記錄,竟忍不住點開了過往記錄。

……除卻了迦示持著他的權限進入公寓的記錄,什麽也沒有。

他往前翻了翻,很輕易地看見她離開的時間——昨日中午,錄像中,斐瑞靠在車邊,一臉笑意地和她打招呼。

他閉上了眼,直接關掉了錄像,起身進入公寓,

公寓裏的燈光應著他的動靜逐漸被點亮,玄關也好,客廳也好,似乎仍留著屬於她的痕跡。亂扔的外套、衣服、沒吃完的東西、沙發上堆著的專業書籍。

李默沒有將外套掛好,他只是將它隨手扔在了沙發上,和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仍在那裏的外套擺在一起。沿著房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,連房間裏的被子都還有著新鮮的褶皺,窗戶並沒有關好……連雜物間裏的東西都亂七八糟地塞在一起。

為什麽一個人可以邋遢成這樣?邋遢的……好像走到哪裏,哪裏就會產生亂糟糟的痕跡。

李默的胸口有些發悶,他最終打開了冰箱,很輕易的,他望見了一瓶熟悉的酒。

他取出酒和酒杯,走上了樓。

李默進到房間時,將窗戶關上了,他依靠在床邊開始看投影。摩甘比酒店的影像浮現,依然是熟悉的嘈雜的雨聲,依然是熟悉的聲音,依然是熟悉的場景。

她緊緊牽著那個綠眼睛小子的手,那時她到底在想什麽呢?

這場戲,她演得需要那麽投入嗎?

錄像裏,她是在那時把訂婚戒指給他的嗎?

那場雨之中,她把鮮花送給斐瑞時,會想到這場雨裏,她曾放過了艾什禮嗎?

她一直演到了死,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,該說是可悲還是可笑?

李默的思緒愈發混亂,桌上的酒杯不斷盈滿酒液又被他喝下,杯子落在桌上上發出輕輕的嗡聲。窗外,雪紛紛揚揚地落,有的落在窗邊,有的很快就化作了雪水。他突然感到了身體陣陣的發冷,胸口與額頭處卻又是如火一般的灼熱。

他倚靠在墻,緩緩躺在了床上,柔軟的被褥將他的身體埋下。

李默不知觸碰到了燈光開關,整個房間驟然陷入了漆黑,只有窗外的雪伴隨著橘黃的燈光與投影閃爍的光芒混作一團。那該死的錄像被反覆重新播放,他在黑夜之中摸索著躺在了床上,卻又碰觸到桌子,不多的酒液潑灑在他身上,又彌漫在空氣中。

他只是用被子緊緊裹住了自己,他埋著頭,只能嗅聞到他自己身上的酒味,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。

李默後知後覺地想起來,他已經沒有對信息素的感知能力。

他感到了陣陣的恍惚。他甚至不如beta,即便beta對信息素感知不敏感,卻依然能感覺到一些不同,可是他什麽都感覺不到。如同在這個曾屬於她的房間裏,他是徹徹底底被隔絕在外的人。

酒液的味道源源不斷地擴散在空氣中,錄像又切到了最開始的那一幕,她小心翼翼地望著艾什禮,緊緊握著他的手。

李默一手抓著自己黑發向後捋去,他仰著頭,呼吸變得混沌起來。他感到陣陣的燥熱與疲憊,最後,他緩慢將起了霧的眼鏡摘下。醉意上湧,他的躁動也湧動起來,恨與欲望的交織中,他聽見自己湍急的呼吸。

他咬住了自己手背,呼吸的水霧與尖銳的痛同時刺激著他的感官神經,很快的,腥味也終於溢滿了他的口腔。黏膩的汗水與酒的味道讓他幾欲作嘔,錄像裏,她仍然說著那些冠冕堂皇故作深情的虛偽話語,夜晚的光影將雪也染成了渾濁的模樣。

李默的身體痙攣起來,大腦幾乎有了短暫的空白。這空白過於短暫,短暫得讓他在下一刻抽離而出,只剩一種濃重的厭惡與空虛。

窗外的雪撲簌簌落下,寒冷的風只要一卷,就能將它吹向更為遙遠的地方。

雪夜之中,玫瑰上浸染著寒霜。

“捕真晚宴……翼世……她恐怕……”

下屬的話語不停,“尤其是……監察官……目前……”

下屬的話語也逸散在了空氣中,被雪悄然侵吞了關鍵信息似的。

江森好像聽到了,又好像沒有。

他只是將手上的黑傘放在玫瑰田旁邊,俯身時,他看見玫瑰上的雪化作了露水。他並不清楚,這露水為何也浸染到自己的手上。

當江森起身時,他聽見自己道:“找了嗎?”

下屬有些遲疑,“什麽?”

江森迷惑地看向下屬,認真道:“她的屍體,找了嗎?沒有的話,去找。骨頭也好,殘肢也好,還是化成了灰了,也找回來。”

下屬頓了下,“可是找到了又——”

“有沒有用不重要。”江森的眼睫上有了雪,他垂下了眼眸,笑了聲,“找吧。”

雪下得太大了,不然怎麽會大到他的視線模糊起來。

他望向夜空下的雪,覺得又像是漫天的繁星落下。

“帶個消息給迦示,告訴他,他在四城的小動作我都知道。我吃不下的,他也別想吃下。”江森平靜道:“再告訴他,那天晚上他不該出現在安德森宅邸。”

下屬應聲離去,江森俯下身,將傘拿起來,攥住了最近的玫瑰拔起。玫瑰的刺紮入血肉之中,緩緩流淌下來,一滴滴紅、一片片紅,落在潔白的雪上。

江森後知後覺地感覺到,那血並非從掌心中流出的,而是從眼睛中流出的。血液從他的眼球裏緩緩流淌,很快將整個眼球染成一片,溢出後濡濕睫毛,從眼皮一路流到臉頰。

天空中陡然浮現一陣亮光,隨之而來的才是一陣雷聲。

雷聲的轟鳴聲後,又是一片安靜,雪落下毫無聲音。

我的肚子響起來聲音倒是很大。

我望向了季時川,他身上戴了一堆醫療器械,活像個聖誕樹,老神在在地望著終端投影裏的小說。

我走向了冰箱,打開看了眼,塞滿了需要處理的食材。

“季時川。”我轉頭看他,“你這就沒有速食嗎?”

季時川將眼睛從小說裏移過來看我,“沒有,我比較註重生活品質。”

我道:“請問料理機在哪裏?”

季時川道:“我不喜歡那個,那個像是營養糊,那玩意兒狗都不吃。”

我深呼吸,“你叫個外賣請我吃頓飯不行嗎?”

季時川微笑了下,異色瞳彎彎,“不行,這個時間還有這個天氣,叫外賣和要我的命有什麽區別。而且我優惠券用完了。”

我:“……行,我做飯,你吃多少。”

季時川道:“冰箱裏那堆是一頓。”

我:“……你他嗎大象嗎吃這麽多。”

“因為我不吃蛋白粉。”季時川很有些驕傲,“我增肌可都是自己吃出來的。”

我實在不喜歡這些健身小知識,因為總感覺在映射什麽!我轉過身,費力找到了一包掛面,燒開了水,按照恍惚的記憶將面下到了鍋裏,又隨便摘了點菜扔了進去。動作著便聽到了季時川的話,他道:“你知道嗎?我新終端剛打開,就收到了摩甘比的死亡威脅。”

我道:“你和摩甘比的仇怨有點太誇張了,給你一個痛快不行嗎?”

“可能是新仇舊怨。”季時川話音帶了點笑,他道:“翼世與摩甘比之前有過糾紛,我判了摩甘比輸,當時就被打瞎了一只眼。”

我望著鍋裏的面,看著面條開始吐白沫,感覺有些不對。

我道:“對方槍法挺好。”

季時川道:“他是摩甘比裏執行暗殺任務最多的家族成員。”

面條吐完了白沫後,化作柔軟的姿態,我松了口氣。

我道:“你很了解那個殺手?”

季時川道:“因為在之前,我和他是十分要好的朋友。”

鍋裏的水咕嘟咕嘟響,蔬菜……蔬菜怎麽融化了!我大驚失色,拿出筷子攪了下,卻又發覺面條都被染綠了,應、應該能吃吧?我思考了幾秒,道:“這得是多恨你?朋友下手這麽慘。”

“因為……志向不同。”季時川長長嘆出一口氣,話音帶了點笑,“類似於……我和江森。不過江森這種人出拳還講章法,這人不一樣,他亂殺的。”

他拖長了話音,“這次也是。真不知道如果我今天沒碰到你,我會不會死在雪裏。”

我關了火,將一團面條糊從鍋裏倒到了盤子裏,陷入了沈思。

季時川道:“老婆你說句話啊!我在深情告白呢!”

我依然沈思著。

季時川看我不理他,又開始找其他話題,“你是不是要競選議長來著?我告訴你個好消息,三城大法官的秘書長是跟我一塊挨打的,她已經死透了。你要是能競選成功,前途無量,前提是……你能活到那時候。”

我睜著眼,轉過頭去看他,“這麽快?”

季時川嘴角翹了下,眼裏帶了點嘲諷,“這就是這裏的玩法,過了門檻,站隊成功,加上一點運氣,你就能得到不計其數的資源。”

我心臟陡然提高,又陡然降低。

我道:“但是感覺官太大風險會不會太高?”

“那你也可以想辦法進捕真。”季時川頓了下,笑起來,“也不對,按照你活下來的這個情況來說,過不了多久,捕真會來找你。成為捕真新聞欄目的主筆,你可以永遠當個小基層,拿著議長這個中不溜的身份,寫點真假摻半的文章,暗示幾個臭名昭著的政客……又不會被註意到,又能收割一票忠實讀者。”

我:“……比起寫文章那我還是當大官吧。”

“話也不能這麽說,畢竟,如果你真出了點名,各種小組織的人拉選票可都得給你潤筆費。”

季時川聲音中有了些向往,“他媽的,我怎麽就一下子當了監察官呢,晦氣。”

我思緒不停,又看著面前的糊糊,決定回歸現實。

幾秒後,我澆了點調料,又用到切開了糊糊,分成了兩盤。

我說:“面好了,吃吧。”

“這麽快?”季時川有些疑惑,卻還是關了終端,帶著渾身的醫療器械,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坐到了餐桌前,“我靠你別說,這樣子還真有點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感覺了。”

當我將盤子端到桌上時,我看見季時川那張臉上笑意僵住了。

我道:“能吃的,你放心,以前我……吃過類似的,沒問題的。”

季時川費力地捏住筷子,認真道:“沒關系的。”

我想了想,“季時川,你想清楚是我在做飯給你吃,你他嗎跟我說沒關系不會讓我覺得你在安慰我,而是讓我覺得你再挑——”

“不是。”季時川看向我,“我在對我自己說。”

他說著,卻還是用筷子挑起了一坨吃到了嘴裏。

幾秒後,我感覺這團面糊上的綠色逐漸蔓延到了他的臉上,他什麽也沒說,只是奪走了我的筷子,把兩個盤子裏的面糊倒在了垃圾桶裏了。

我皺眉,“季時川,你別以為你受傷了我不能打——”

“沒事。”季時川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廚房,渾身的醫療器械讓他的背影愈發堅毅,“我做吧。”

這一刻,我腦中只想到了一句話:家裏的狗吃了飯後站起來去廚房做了三菜一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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